武浊喉结剧烈滚动,粗布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杨广眼中灼人的期待,又瞥见父亲武信凝重的神色,只觉帐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
"我…… 担当不起这个重任……"
他怎会听不出话中深意?
可这沉甸甸的担子,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何况父王尚在壮年,威名赫赫,论能力丶论威望,哪样不比自己强上千百倍?
"你担得起!"
杨广猛地起身,金丝綉龙的袍袖扫过案几,震得酒盏叮当作响。
他大步上前,手掌如铁钳般重重按在武浊肩头,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
"因为你是武信的儿子!"
这声怒吼震得帐顶的铜铃嗡嗡作响,
"是大隋开国功臣的血脉,是朕的亲外孙!这万里疆土,舍你其谁?"
武浊像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杨广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灼烧着他的皮肤。
他慌乱地抬起头,向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却撞进武信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里。
不同於往日的温和,此刻父亲的眼神中满是鼓励,竟没有半分推诿之意。
武信望着儿子苍白的脸庞,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戎马半生,从未对皇位有过半点觊觎。
大隋虽强,可疆域太过辽阔,东西相隔万里,鞭长莫及。
西域若定,局势动荡,唯有至亲之人坐镇,方能保大隋江山稳固。
而武浊身为皇室血脉,又在军营磨砺多日,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浊," 武信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坚定,"西域虽远,却是大隋的屏障。这里需要有人守护,需要有人让百姓安居乐业。"
武信不禁想起四大汗国与大蒙古国的往事,铁木真的铁骑曾踏碎万里山河。
他身故之後子孙裂土分疆,看似庞大的帝国最终如流沙般溃散。
那段历史如同一记警钟,在他心中反覆回荡。
他何尝没有动过裂土封疆的念头?
可每当夜深人静,回想起这事之後,头脑便愈发清醒。
国家一旦分裂,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若效仿四大汗国,将疆土割裂成无数碎片,不过是饮鸩止渴。"
倘若大隋二日凌空,或许还能彼此制衡一方,拖延乱象的滋生。
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有生之年,为大隋多续些国运罢了。
"你父王说的没错!"
杨广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更多的却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朕执掌江山几十载,最清楚这皇权背後的血雨腥风。
外人狼子野心,宗室虎视眈眈,唯有你们武家,是朕真正信得过的!"
说到此处,杨广转头看向武信。
当年老皇叔武信送到朝廷的时候,武信不过是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这些年,武信陪着大隋从废墟中崛起,南征北战,东挡西杀。
武信的战功刻在每一寸收复的土地上,忠诚写在每一道捷报里。
这西边的万里江山,也唯有托付给武家,托付给老皇叔看重的後人。
武信垂眸不语,胸腔内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这些年的腥风血雨在脑海中闪,战场上的厮杀丶深夜里的谋划丶百姓的哭声与欢呼。
他从未觊觎过皇位,却甘愿做大隋最锋利的刀,最坚实的盾。
因为他明白,只有大隋安稳,才对得起杨林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