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玄门正教,如今又身居要职,但这漕帮总舱主洪震岳可不是一般人,
半步宗师,且精通漕帮玄门术法,和道门各个掌教一个地位。
从三省六部各个衙门,到江湖帮派,无不要以礼相待。
能出关亲自接待,恐怕没那麽简单。
所以心中疑惑,但二人依旧面色如常,不动声色。
很快,他们就被带入后方另一座偏厅内。
和外面不同,这里深处内部,空气却清新许多,还有股檀香味飘荡。
硕大的梨花木圆桌前,一身材魁梧雄壮,铁塔般的中年人正烧水煮茶。
抬手之间,每块肌肉都似乎蕴含着汹涌力道。
五官刻满沟壑,饱经风霜,一条蜈状的陈旧刀疤自左颊起始,斜贯至脖颈深处,隐没于玄色锦缎短褂的立领之下,系着鎏金嵌玉带,拇指上套着一枚水头极足的翠绿扳指温润沉凝。
正是人称「九河龙王」的漕帮总舵主洪震岳。
「见过前辈。」
罗明子拂尘轻扫石凳,坐下后便开口道:「洪前辈久居幽潭,晚辈这次前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找几个失踪的婴孩——.」
说话间,已将事情简单讲述了一番。
此事,漕帮要打听也瞒不住,还不如坦诚相待。
「哦?」
洪震岳闻言也是面色不变,边给二人倒茶,边说道:「罗道长疑我漕帮?」
「此事不可能是我们干的,百年帮规首戒『不沾童子货』!铁律刻于总舵镇河碑上,触者三刀六洞,沉尸运河!」
说着,面露微笑道:「不过,此事能帮道长查查,只要是从运河上进入京城,总会留下破绽。薛鲤,你去。」
「是,总舵主!」
带他们来的漕帮高手薛鲤,当即告辞离去。
「多谢前辈。」罗明子二人连忙拱手致谢。
「应该的。」
洪震岳点头喝了杯茶,随后便开口道:「听闻道长,与书院严大人关系不错?」
原来如此·
罗明子恍然大悟,还是因为蒸汽机的事。
这东西如今已成神州上下焦点,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此刻他们忙着抓捕妖人,但京城却是各种酒宴不断,都在筹划此事。
想到这儿,他试探性的问道:「洪前辈这是何意?」
「想请罗大人帮忙搭个线。」
洪震岳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书院的名额还没定下吧,听闻里面有几位船工大匠,老夫想派几个人进去拜师,学习造船之术。」
「还有那蒸汽机,听闻能驱使木轮前行?』
罗明子犹豫了一下,「贫道可帮忙牵线,但严大人那边正在忙,会不会应约,贫道也不敢打包票。」
「哈哈哈,这就够了。」
洪震岳心情不错,「听闻这首一批,还要给书院捐赠银子?老夫我不是小气之人,到时见了严大人,定会让他满意..」」
话音未落,方才那叫薛鲤的光头汉子,便急匆匆跑来。
「抓到了?」洪震岳漫不经心询问。
然而,薛鲤却是额头直冒冷汗,弯腰抱拳道:「禀———禀舵主,有几艘船,
这些日子不对劲,跟着咱们的老船工说了,他给人修船,隐约在船舱内听到婴孩哭声。」
洪震岳脸僵了一下,神情也变得冷漠,「是谁?」
「是崔麻子。」
光头汉子薛鲤低头抱拳道:「是崔麻子的船。」
「人呢?」洪震岳继续询问。
「已经跑了。」
光头汉子薛鲤扑通一声跪地,颤声回道:「他三日前便告假归乡,但今早有兄弟撞见他在双桥镇赌档,袖口沾着香灰味儿,听说,私底下还拜了弥勒教淫祠!」
咔!
洪震岳脸色阴沉,茶盏被直接捏作粉。
「好个弥勒教!好个崔麻子!」
说话间,室内周围顿时起了股风,却是洪震岳无意中泄露了气息。
「让道长笑话了。」
他缓缓起身,「我漕帮数百年传承,规训头一条便是:童子货,沾手烂手,
沾身烂身,没想到还有人敢干,百年清誉,毁于竖子之手。」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去找,某要亲自剥他的皮!」
「九河龙王」一怒,京城附近的江湖中人,全都动了起来。
漕帮人数众多,码头上的脚夫,几乎都听他们号令。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寻找「崔麻子」。
「见过崔麻子麽?」
「前日还在赌坊,不知从哪儿得了银子。」
「走!」
城外茶棚内,一名身材矮小的庄稼汉子看着漕帮汉子离开,连忙压低了草帽,上了官道后,见四下无人,便拨开草丛进了山。
他满头是汗,一把扯掉草帽,正是逃走的东瀛探子「尤二」
此时天已暗下,夕阳西沉,他疾行二十里,一头扎进西山坳的乱葬岗。
腐叶与坟土气息扑面而来,鸦啼断续如鬼泣。
穿过半人高的荒草,一座倾颓的别院出现在山坳中。
瓦碎梁朽,门扉斜挂,也不知是何人所建。
他轻叩三长两短,侧身闪入院内。
但见残破正厅里,几盏幽绿的磷火灯摇曳,映出二十馀条黑影盘坐如石雕。
主位之人,正是玉依媛侍棺。
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疤痕在磷光下更显挣,腰间两柄倭刀散发寒气。
旁边几名东瀛人正在讨论。
「丰臣秀吉斩尽杀绝,神州亦无我立锥之地—」」
「以那猴子性格,家中之人怕是一个也活不了。」
「你们说,带着这『神器』图谱,出海能卖多少钱?」
「法主!九州岛的大名们也缺这等杀器!咱们杀回去吧,何必仰人鼻息?」
说话间,见「尤二」进门,全都闭上了嘴。
「尤二」咽了口唾沫,跪在地上磕头道:
「法主,赵仙长让我问您,考虑得怎麽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