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我一个奸臣要死了,你们哭什麽?【(1 / 2)

第177章 我一个奸臣要死了,你们哭什麽?【求双倍月票】

老朱对儿子的疯狂试探和对藩王制度的清晰反省,愈演愈烈。

虽然老朱严令禁止参会的人,泄露任何关于『废黜藩王俸禄制』的消息,但如此重大的政策动向,又岂能完全瞒过那些在朝堂沉浮多年丶嗅觉灵敏的『有心人』?

户部郎中郁新领命后,立刻带着几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书办,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档案库,开始秘密核算各王府历年用度。

吏部丶兵部也悄然开始了对宗室子弟情况的摸底。

这些动作虽然隐秘,但各部门之间必要的文书往来丶人员调动,还是留下了一些难以完全掩盖的蛛丝马迹。

很快,一些与藩王利益攸关丶或在藩王身上有投资的朝臣,以及那些秉持『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守旧派官员,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尽管老朱已经严明,所谓的『祖宗成法』,是他自己制定的《皇明祖训》,改不改,应该由他说了算。

但分封制度,由来已久。

特别是那些推崇《周礼》的文官集团,根本不认可老朱的说辞。

他们觉得,『祖宗成法』遵循的是『周公之典』,老朱只不过是改良了『封建』。

而《皇明祖训》,是以法制为基石的。

若法制随意更改,将天下大乱。

于是,不久之后,几份措辞委婉却意图明确的奏疏,便被小心翼翼地呈递到了通政司,最终摆上了老朱的御案。

【臣某谨奏:窃闻近日有司核查王府岁支,臣愚以为,诸王乃皇上骨肉,国家屏藩,镇守四方,劳苦功高。】

【其用度皆有定例,若骤然更张,恐伤天家亲情,亦寒戍边将士之心。】

【况祖宗成法,行之有年,未闻有大弊,伏乞陛下慎思,持重为要……】

【臣某昧死上言:朝令夕改,乃治国之大忌。王府俸禄之制,乃皇上钦定,维系天潢贵胄,彰显皇家恩典。】

【若轻言变动,非但诸王惶惑,恐天下臣民亦生疑虑,以为朝廷失序,于社稷稳定恐有妨害……】

【臣闻『治大国若烹小鲜』,当以安稳为上。】

【今四方虽定,然北元残寇未靖,西南土司时有反覆。正当倚重诸王,拱卫疆土。】

【若于此时动摇根本,臣恐内外不安,给宵小可乘之机……】

【故而,唯封建之制,乃安天下之本。】

这些奏疏,有的打着维护『天家亲情』丶『祖宗成法』的旗号,有的则以『朝令夕改动摇国本』丶『恐引内外不安』为理由。

虽然没有直接反对『废黜藩王俸禄制』,但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当前政策动向的质疑和劝阻,意图让皇帝知难而退。

此时,华盖殿内,老朱看着这几份奏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哼!消息倒是灵通!】

【这才多久?都坐不住了?】

【说什麽『天家亲情』,说什麽『祖宗成法』,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自己的那点利益和那套僵死的规矩!】

他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上书的官员抓起来,治他们一个窥探禁中丶妄议朝政之罪。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麽做。

这些奏疏措辞谨慎,抓不到把柄,若强行镇压,只会坐实『朝令夕改』丶『动摇国本』的指责,让本就敏感的局势更加复杂。

更重要的是,这些奏疏里提到的一些顾虑,并非全无道理。

尤其是『朝令夕改』和『内外不安』这两点,像两根针一样,刺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隐忧。

【难道……真是咱操之过急了?】

【标儿刚去,朝局未稳,咱就急着对藩王动手,是否……太不近人情?也太冒险了?】

一丝罕见的犹豫和自我怀疑,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他毕竟是人,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丶又即将对亲生儿子挥刀的父亲。

对江山稳固的执着,与对身后评价丶乃至对亲情的最后一丝眷顾,在他心中激烈地搏斗着。

他烦躁地将奏疏推开,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改革的决心与现实的阻力,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

【不行!不能退!】

【藩王之弊,已成痼疾,此时不除,更待何时?难道要留给允炆去面对吗?他压得住吗?】

【可是……若因此引发动荡,边关不稳,岂不是咱的罪过?】

就在老朱内心挣扎丶进退维谷之际,一声禀报忽地传了进来:

「启禀皇上,蒋指挥使求见!」

老朱愣了一下,随即扔掉手中的奏疏,沉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蒋瓛就走进了大殿。

「臣,参见皇上!」

「废话少说,何事?」

老朱直接就不耐烦的打断了蒋瓛的行礼。

蒋瓛心中一凛,连忙详细禀报了关于秦王府王氏丶晋王府邓氏的调查结果,以及傅友德丶冯胜未能及时察觉的缘由。

当听到『服毒自尽』丶『察觉时已气绝身亡』这些字眼时,老朱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服毒……好乾净利落的手段!】

【能在冯胜丶傅友德这等沙场老将的眼皮底下,如此精准地灭口……】

紧接着,蒋瓛又禀报了针对李景隆丶郭英的调查结果:

「经多方查证,曹国公李景隆丶武定侯郭英,虽与傅友文等人有往来,且自身亦有贪墨丶纵仆等不法事,但确无实证表明其与太子殿下之事有牵连。」

老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风暴在无声地积聚。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殿顶,望向了虚无的深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自嘲和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森寒:

「呵……好大的手笔!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让蒋瓛都感到一阵心悸。

「能在陕西丶在京城丶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布下这样的局,动用这麽多的死士,事后还能如此乾净地抹掉痕迹,连冯胜丶傅友德都瞒了过去……」

老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王朝的命脉上。

「看来这些年……咱对他们还是太『信任』了!信任到让他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可以挑战咱的底线!」

他口中的『他们』,显然已不仅仅指秦丶晋丶周三王,而是包含了那个隐藏更深丶手段更狠丶布局更广的『幕后黑手』。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朱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暴怒和冲动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和一种猎人般的耐心。

他知道,面对如此狡猾丶隐藏如此之深的对手,继续大张旗鼓地查下去,只会打草惊蛇。

甚至可能被对方引入歧途,或者逼得对方狗急跳墙,造成更大的动荡。

【嗯,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老朱很快便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蒋瓛!」

「臣在!」

「关于太子之事的明面追查,到此为止。所有相关卷宗,封存入库,没有咱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调阅。」

蒋瓛一愣:「皇上,这……」

老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深邃:「蛇藏在洞里,你越是拿棍子捅,它藏得越深。」

「如果你把棍子收了,它以为危险过去了,自然会出来透透气……甚至,会以为有机会反咬一口。」

他这是要故意示弱,制造松懈的假象,引蛇出洞。

「但是!」

老朱话锋一转,语气森然:「暗地里的眼睛,给咱再加三倍!」

「尤其是北平丶西安丶太原等藩地,还有……那几个『安分』下来的王爷府邸周围,给咱盯死了!」

「臣,明白!」

蒋瓛瞬间领会了皇帝的意图。

明松暗紧,欲擒故纵。

「至于李景隆和郭英.」

老朱将心思落在这两个『废物』的处理上。

只见他沉吟了片刻,旋即想到李文忠,自己的亲外甥,为大明立下的赫赫战功,以及早逝的遗憾,心中终究是起了一丝波澜。

「看在已故岐阳王的面子上,饶那狗东西一命。」

老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罢免其所有官职,曹国公爵位……减二等,贬为『忠诚伯』,于府中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半步!若再有不法,定斩不饶!」

由『公』降为『伯』,罢官禁足,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和爵位,体现了老朱对功臣之后的一份香火情。

而处理完了李景隆,老朱又想到了刚刚为自己『挡剑』而死的郭宁妃,心中也是一叹。

郭英虽然该死,但其妹终究是替自己死了。

「念在郭宁妃侍奉咱多年,且此番……也算替咱赴死的份上,免去郭英死罪。」

老朱做出了决断:「废黜其武定侯爵位,收回丹书铁券,允其……告老还乡吧。」

夺爵,罢官,但允许回乡终老,这已是天大的恩典。

既是看在郭宁妃的情分上,也是做给其他勋贵看,彰显他朱元璋并非一味嗜杀,亦有念旧之时。

「臣,遵旨!」

蒋瓛将这两道旨意牢牢记下。

「去吧。」

老朱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把咱的『宽容』,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是!」

蒋瓛躬身领命,刚准备退下。

就在这时,老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等!」

蒋瓛脚步一顿,连忙转身询问:「皇上还有何吩咐?」

只见老朱微微蹙眉,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张飙那疯子,最近可还算老实?」

「这……」

蒋瓛迟疑了一下,旋即有些惶恐地道:「回皇上,张飙最近并无异常,就是接到皇上推迟三日的旨意后,说了些脏话……」

「什麽脏话?」

「臣……不敢说……」

「说!」

老朱不容置疑地道:「咱恕你无罪!」

蒋瓛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回皇上,张飙说您……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说赶不上疯狂星期四……就……就吃王八炖猪头肉……」

嘭!

老朱气得一拍书案,咬牙切齿:

「这狗东西!死不足惜!给咱看好了!别让他提前死了!三日后,明正典刑!」

「另外!将沈浪他们五个放了,官复原职!让他们也去观刑!」

「咱要让那狗东西看看!活着有多好!」

「是!」

蒋瓛如蒙大赦,很快就离开了。

空荡的大殿内,再次只剩下老朱一人。

他靠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明面上的雷霆风暴似乎暂时停歇了,血染的刑场开始清理,喧嚣的请愿已然消散,几个显眼的目标受到了惩处。

但他知道,真正的较量从现在起才转入更加凶险丶更加隐秘的暗处。

他放下了鱼竿,收起了渔网,看似不再追逐。

但实际上,他已经在更深丶更暗的水域,布下了更多丶更致命的钩子和网。

他在等待。

等待那条最深藏不露的大鱼,自己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片刻后,老朱眼中闪过一丝绝对冷酷的寒光:「云明!」

「奴婢在!」

云明急忙从殿外进来。

却听老朱冷冷的问道:「咱让那些嫔妃们写的『家书』,都送出去了吗?」

「回皇爷,都送出去了。」

「好!咱要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的回信!」

「诺!」

……

另一边。

老朱命嫔妃们写给儿子的『家书』,陆续被送到了各地藩王府中。

引得不少藩王惊慌失措,心思各异。

「王爷,这是娘娘寄来的家书……」

「家书?」

王爷听到属下的禀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这错愕化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

但那笑容还未完全展开,便又凝固住,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丶混合着荒谬和苦涩的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