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内讧的湖猎,病院之战(求月票)
海帆城医院,从最顶层的楼道口放眼望去,每一个病房都空荡荡的,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还亮着灯光。
病床上坐着一个少女。
额前是黑色碎发,脑后扎着一根火红色的长辫,此时她的面前放着一张打开的折迭桌板,小桌板上有一块生日蛋糕,还有塑料叉子和勺子丶刀子,一片片分蛋糕用的塑料盘。
床边一把木椅。
木椅上也坐着人,那人身穿中山装,梳着大背头,正低着头,一只手臂怀抱肩膀,另一只手玩着手机。
病房内静悄悄的,一台老式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海帆城的晨间新闻:
「官方已发布橙色台风预警,12级台风『大风车』即将着陆,请海帆城的居民在今日尽量避免外出,锁好门窗……」
远方的天空飘来了一片片阴郁的积雨云。不一会儿,沙沙的雨声传进病房里,窗外下起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
雨丝划出漂亮的抛物线,化作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表面,滑落而下,继而又变成了一片白雾,壁虎般爬上了窗户。
林醒狮垂着眼,用勺子舀上奶油,挖了一块蛋糕吃,扭头看向窗外的积雨云。嘀嗒嘀嗒的雨声里,她发着呆。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对了,老晦又去哪了?」
「他说是忘记给你买礼物了,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走了。」坐在窗边的周九鸦说。
「他啊……」林醒狮没好气地说,「刚才你还骗我他去买烟了,原来是端着蛋糕躲在外面,等着进来吓我一跳呢。」
「从小到大,他不就这点鬼点子多麽?」周九鸦说,「拦都拦不住。」
「也是……」林醒狮说,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奶油,往嘴里送去。
忽然,她扭头看了一眼周九鸦,「说起来,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结果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过生日,你怎麽突然就开窍了?」
他们第一次正式认识的时候,是在四大家族把各自的继承人候选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林醒狮记得小时候的周九鸦还只是一个性格莽撞丶大大咧咧的鼻涕虫,当时他的性格还没现在这麽别扭闷骚。
那时他在四人里实力垫底,每一次在切磋里输了,他要麽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一声不吭,要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放狠话。
最后还得林醒狮走过去安慰他,他才会振作起来。
这会儿,周九鸦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她,严肃地问:
「想听?」
林醒狮挑了挑眉毛,慢慢点了点头。
周九鸦认真地说:「一周前,家族有个驱魔人死了,他中了咒怨恶魔的诅咒,家族里没有医生能救他……在他临死前,我去看望了他一眼,他那时还握着我的手,说想要回家陪女儿过生日,我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人想庆祝生日都没机会呢,生活还是得有仪式感。」
「真的假的?你这麽有人情味?」瞅他说得这麽认真,林醒狮还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现编的。」周九鸦耸耸肩,「不过你可以当成是真的,我的确受了这个驱魔人的启发,才特意过来陪女儿过生日,感动麽?」
「差不多就得了啊,我看你才是我女儿。没大没小的,小心被我这个湖猎队长弹劾。」林醒狮揶揄道,「不过,没想到我们周大公子也会开这种玩笑。」
「所以……你打算什麽时候出院?」周九鸦耸耸肩,转移了话题。
「等这场雨停吧,到时我们就走人,把病院留给需要的人。」林醒狮轻声说,「再怎麽说,搬空医院里的病患还是有点过分了,虽然这是为了安全考虑,但你们还不如随便找个地下室把我一扔,等天亮了我的伤口也就自愈了。」
她耸了耸肩膀,「我又不会被风吹走。」
「真把你扔地下室里,你又不情愿了。」周九鸦冷哼一声,「万一白鸦旅团那边的人开了扇门,到地下室里围攻你怎麽办?」
林醒狮没有继续搭话,她侧着头,澄净的眸子倒映出着雨幕中的城市。她漫不经心地伸手,摸了摸耷拉在床上的辫子。
「你刚才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什麽心愿?」周九鸦问。
林醒狮想了想,然后默默摇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她说。
「还在等麽?」周九鸦问。
「等什麽?」
林醒狮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扭头看向他。
「等那头年兽啊,你不是说想要他来和你一起过生日麽?」周九鸦面无表情,「队长,就你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
「有这麽好看出来麽?」
「不然呢?」
「嗯……」林醒狮沉吟了片刻,「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它是什麽态度,我们小时候是朋友,长大后未必他还是那麽想,况且我还当着他的面,把年兽大君伤成了那……」
周九鸦截口道:「没必要考虑那麽多问题,你只需要想一个事情。」
「什麽?」
「假如他哪天吃了人类,你也会视而不见?」周九鸦一字一顿。
「不会。」
林醒狮不假思索,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周九鸦缓缓地说,「人就是人,恶魔就是恶魔,就算是一头没吃过人的狮子,在人类世界也得被关在动物园里,哪有狮子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的?」
说完,他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林醒狮,忽然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笑什麽?」林醒狮不解地看他。
「实在不行,你把年兽之子契约了吧。」
「哈……」
「反正你的天驱还有一个空槽,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不也就没那麽多烦恼?」周九鸦说着歪了歪头
「契约年兽之子麽?」林醒狮耸肩,揶揄道,「有意思,亏你想的出来啊,老鸦。」
她顿了顿,失笑着摇头,「年兽大君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和人类签订了契约,不知道会气成什麽样子,指不定从地狱率领着一批亡灵大军就攻上来了。」
「谁让你那麽特立独行,我们湖猎向来不提倡和恶魔签订契约,说是会影响天驱的纯粹性。」周九鸦说,「只有你放弃了天驱的潜能,一开始知道你擅自契约了恶魔,林家的那些老东西差点没被你气死。」
「这不是很正常麽?」林醒狮用勺子舀了一块奶油蛋糕,含进嘴里,「我就喜欢和他们对着干,而且即使契约了恶魔,我不也照样成了世界第一驱魔人,真不知道他们的理论是从哪儿来的。」
「有没有可能,这是因为你是一个特例,而不是他们的理论不对。」
「你说是就是吧。」
两人正聊着,锺无咎忽然打开房门,从走廊上走了进来。
此刻的钟无咎俨然摘下了鬼面,露出了他的脸庞。他有半张面孔肤色青黑,似野兽一般狰狞,时而似虎,时而似牛,时而似羊。
这是天驱「十二兽傩面」的副作用——他的半边脸庞会被兽灵影响。好在,他的另外半边面孔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秀气,五官清冽而挺拔,算得上一表人才。
只有湖猎的人才见过锺无咎的真容,他平日戴着面具,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半边脸吓到其他人。
「怎麽了,无咎。」林醒狮问。
锺无咎默然不语。
这时,林醒狮和周九鸦忽然发现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面具。鬼面上沾染着鲜血,豆大的血珠沿着面具的边缘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去,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锺无咎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脸上没什麽表情,一闪而逝的雷光把天空染成了白昼,病房内微微一亮,他的脸庞半边在明,半边在暗,兽瞳在黑暗里扩散着血芒。
两人微微一怔,心中一阵悚然,可下一刻,锺无咎忽然慢慢地从背后掏出一只鸡来。
「我刚才去宰了只鸡,可以熬碗汤给你喝。」他顿了顿,「正好这个医院里有厨房。」
闻言,林醒狮和周九鸦都沉默了片刻,旋即缓缓从地上的鸡血上移目,抬眼看向锺无咎。
「真有你的。」「吓我一跳。」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吓到你们了麽……嗯,生日惊喜。」锺无咎面无表情地说。
「这是哪门子惊喜?」周九鸦没好气地说,「你还是一样,脑子缺根筋。」
「别调侃我们无咎了。」林醒狮轻轻地笑了笑。
锺无咎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平静地说:「我去熬鸡汤了。」
周九鸦叹口气:「省点力气吧,不如我们等会儿去找个饭店。」
「台风天,外面哪有饭店开着?」林醒狮瞥了一眼窗外阴霾密布的天空。
「台风这不是还没来麽?」周九鸦问。
「其实是我自己想做。好久没下厨了,你们喝不喝无所谓。」
锺无咎说完,便带着那只鸡和染血的面具转身离开了。
「砰……砰砰……」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林醒狮扭过了头,心里莫名的不安,雨越下越大,像是要把城市淹没,积雨云吞没了天光。远处的大海波涛汹涌,渔夫们纷纷停船上岸,穿上雨衣往港口的方向赶去。
而因为天驱的影响,周九鸦一到雨天就会不止地犯困。
还好这场雨还不够大,远没到那种滂沱暴雨的程度,否则他就得像在东京那时一样,当场睡过去了。
此时周九鸦只是抱着肩膀打了个呵欠,歪着头倚着窗台,闭上眼睛小憩。
林醒狮默默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听见新闻播报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是一片滋滋作响的噪音。
她挑了挑眉,看向电视机,先是一片雪花噪点无序跳动,而后她又在屏幕上看见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图案。
那是一个六芒星图案,六芒星的中间是一个圆,再外头还有一个更大的圆,把六芒星的每一个边角连结起来。
不知道为什麽,林醒狮总感觉电视上的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儿看过,似乎是以前审批一个驱魔人罪犯的资料的时候,那个驱魔人的外号似乎是……
——「红路灯」。
「九鸦,醒一醒……好像不太对劲。」林醒狮轻声说着,唤醒了周九鸦。
「怎麽了?」周九鸦伸了个懒腰,皱了皱眉毛,缓慢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你看电视。」
周九鸦侧眼,看向浮现在电视屏幕上的那个六芒星图案。这一刻,他忽然微微一怔,身体僵硬在了椅子上。
紧跟着下一秒钟,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是一阵狰狞而沉闷的兽吼。大雨滂沱,雨水急促地敲击窗户。
「砰,砰砰,砰砰砰……」
周九鸦和林醒狮对视了一眼,从楼下传来的声音他们很熟悉。
每当锺无咎切换傩面的模式,就会有一声对应的兽吼声从面具里传出来,而另一个声音似乎是医护人员的惨叫。
「楼下怎麽了?」
林醒狮一怔,随即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把桌板放到一边去,穿着病号服下了床,赤着的脚部蹭上了一双拖鞋。
「不清楚,无咎出事了。」周九鸦皱了皱眉,「我们一起去看看。」
话音刚落,周九鸦先一步自椅子上起身,挪步向窗外走去。
林醒狮跟了过去,身上的伤势还在隐隐作痛,骨头就好像要散架了那般,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伤势。
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雷声骤响,她的瞳孔中映出了一道从走廊窗户上闪过的雷电,阴沉的积雨云也被照亮。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