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常叹于桓灵也
汉永康元年,也许是从隋国丶从燕国那里,索要来的贡物发挥了效用,皇帝的后宫在这一年里,频频传出喜讯。
虽然最早的产期,还得等到明年的春天,但总比先前的死气沉沉,看不到一点希望要好。
而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继承人,皇帝还特意请了各地有名的方士丶僧道丶医者,来到洛阳,为有孕的妃子进行检验,以推测腹中婴儿是男是女。
而这自然是说不准的。
不过,为了不扫皇帝的兴,以至于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是指着某几位妃嫔的肚子说,「真龙必得贵子」。
皇帝听了,眉毛都快飞扬起来,给予了那些说好话的人,赏赐了不少金钱。
只有皇后窦妙面露不喜,看着那些妃嫔些咬牙切齿的模样。
就在这样喜怒交加的背景下,有道士忽然说起了皇帝的身体:
「陛下多用虎狼之药,且少有节制,已经损耗到了根本,日后还请修身养性,将精力放在国事之上。」
皇帝听到他这样说,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当即就道:
「道门能够延续到今日,不感激汉室的恩德,还敢在朕的面前,口出狂言吗?」
「你要是再如此狂悖,朕就要像当年禁锢党样,禁锢天下的道!」
道士于是不再言语。
接棒而来的,则是一名医者。
他进行了同样的劝谏,指出了皇帝体内的隐患。
但皇帝仍旧不听。
再三的,还有一名和尚。
他想对皇帝诉说「色即是空」之语,可话音未落,便被忍无可忍的皇帝,打包赶出了洛阳。
皇后窦妙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她找到父亲窦武,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对。
「道士丶医者丶沙门,三者之间本无有联系,全因皇帝的诏令,才齐聚洛阳。「
「他们异口同声,都说皇帝伤了根本,想来不会有假。」
「那你想做什麽?」窦武看着女儿问道。
窦妙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满怀的怨愤说道:
「他既不仁,我便不义!」
「左右汉室女主当朝,也不是回两回了!」
窦妙与皇帝的感情,并不深厚,她之所以被立为皇后,还是因为皇帝顾虑窦氏的力量,才勉为其难如此。
而在大汉再度迎来一位窦皇后后,皇帝也没有给予「国母」丝毫的尊重。
他很多时候,都怀抱着其他美人,而将皇后遗忘在深宫之中,还放任宠爱的妃嫔丶宦官,对其不敬。
这让本就心胸狭窄的窦妙,更加痛恨。
没办法,「善妒」丶「胸襟狭隘」,这可是窦氏女祖传不改的特色。
「难道父亲不希望恢复章帝之时,窦的风光吗?」
看着父亲惊疑不定的面色,窦妙直接上前,抓住他的袖子说:
「难道要等到我被废弃,窦氏再遭受一次流放的痛苦,才后悔今日不听我言吗?」
窦武想起父祖曾经提起过的,流放岭南的痛苦,于是也不再迟疑。
「宁为梁氏,也不做邓氏!」
天家刻薄寡恩,早就用事实证明了委屈自己善待他人,是没有下场的!
还不如提前出手,避免祸患!
不过,他们也没有采取下毒丶刺杀这种容易留下痕迹的方式。
窦妙只是说:
「陛下既然追逐女色,那我就给他女色!」
随后,窦武便向皇帝进献了十位风格不同的佳丽。
皇帝对他突然的热情,有些怀疑。
可他实在按捺不住美人的诱惑,警惕了一段时间后,便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而在后宫多有身孕后,皇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注重精气的养蓄,只觉得拉弓放弦,当射即射,才是最爽快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当爽快了两三个月之后,先有冬日寒冷的气息扑面,后有屋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围绕,皇帝忽然发了一身冷汗,病倒下去。
十二月,还没等到妃嫔们将孩子生下来,他便死去了。
临时之前,虚弱的皇帝总算想起了自己的皇后,知道自己死后,必然是这个女人掌权。
于是他叫来窦妙,还有自己宠爱的妃子们,想要用邓太后尽心维护和帝血脉的例子,让窦妙帮助维持自己这一脉的帝系。
窦妙努力捂着自己的嘴巴,却还是不小心笑了出来。
「噗」
「好好好!」
「我定会为陛下,好好照顾她们的!」
皇帝见她如此反应,自然能猜出,对方怀抱着何等心思。
可惜,像前汉栗姬丶今汉阴皇后那样,能一句话治好皇帝的神医,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了。
而就在皇帝死不瞑目,身体才被放入棺椁中时,窦妙便以「为皇帝哭丧」为理由,召集了大量妃嫔来到他的棺椁前,派士卒将之尽数杀害。
有妃嫔捂着肚子,哭泣着祈求道:
「愿生下皇嗣再自尽!」
但窦妙才不管这些。
她拍着大行皇帝的棺材板说:
「这个家伙活着时让我不痛快,我岂能让他死了,还能享受到血脉后人的祭祀?」
何况前人的宫斗经历,早就让窦妙明白,「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她宁可从宗室中选择一位小皇帝,也不要留下仇人的孩子。
大臣对她这样的霸道凶残,自然十分不满。
他们不关心先帝的妃嫔,却是很关心妃嫔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因此,有大臣联合起来,批判窦妙「残害皇嗣」的行为。
窦妙先是睁眼说瞎话,声称那些妃子根本没有怀孕,然后被骂的急了,就在殿上跺着脚怒斥臣下:
「就知道念叨皇子!」
「天底下的女子,难道只会生儿子吗?「
「不如趁着其身体还没有烂掉,我让人抬几个上来,让你们亲眼看一看皇嗣的情况!」
大臣随即闭嘴,不敢再说了。
窦妙的脾气,比起她同族的前辈,章德窦皇后还要爆裂,偏偏其出身高贵,大臣们不能像对付阎氏那样,对付窦氏。
她的父亲更是掌管着皇宫的防卫,听从其命令的士卒,此时正拿着刀剑,拱卫在殿门之外。
——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可还择谁为新君呢?」
当皇宫中的鲜血被擦拭乾净,窦武又找到女儿,与她商议起这件大事。
窦妙便说,「要找年纪的,经历也不要太贵。」
高贵人家的孩子,总归养的精细,难免养出些心眼多的,不利于自己这个「母亲」掌控。
窦武点了点头,便找到了一些大臣:」章帝的血脉传承,如今皆出于河间。」
「河间宗室中,可有合适的子弟作为新君?」
河间人刘儵当即举荐了解渎亭侯刘宏,「少年英才,其父早逝,可以过继给先帝为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