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当然知道这些,只不过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毕竟墨尔本子爵和维多利亚的绯闻已经传遍上层社会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关于亚瑟和维多利亚的,但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错的。
毕竟墨尔本子爵不担心自己与女王有染的传闻,可不代表亚瑟不担心。
毕竟他可没有墨尔本子爵的实力,而上一个被踢去印度担任马德拉斯总督家伙,现在还没回来呢。
至于专制主义的标签?
呵,他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
因为他又不是第一回被套上这个标签了。
这次顶多算是故态复萌。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亚瑟觉得,这个标签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顶多就是回头再给自己套个自由主义标签就能解决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兴师动众。
毕竟谁都知道,英国民众都是属鱼的,他们的记忆只有五秒钟。
而且,干完这一票,就算激进版的《警察法案》被删去七成,还能保留下三成。
而这剩下的三成,同样比保守版方案得到的多。
更别提,从今往后,他在维多利亚心目中的形象又可以更上一层楼。
「我的上帝啊————」迪斯雷利终于挤出一句:「亚瑟,我从来不知道,你对自己的名声竟然这麽不在意。」
亚瑟慢悠悠地吹了个烟圈:「班杰明,你这话就外行了。」
他把菸斗往桌上一敲,菸灰散落:「名声这种东西嘛————在伦敦,它从来不是靠维护得来的,而是靠经营得来的。」
迪斯雷利睁大眼睛:「经营?你这麽干,到时候你的名声都臭完了!就算英国人没什麽记忆力,起码你也得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一段时间才行。」
亚瑟可不赞同迪斯雷利的意见:「在英国,专制主义的名声固然不好,但想要得到这个名声的难度,可比得到自由主义的名声难多了。」
迪斯雷利可不相信亚瑟的鬼话:「得了吧!那你倒是说说,自由主义的名声你打算怎麽捞?」
「这还不简单吗?」亚瑟开口问道:「达拉莫伯爵辞任下加拿大总督的事情,你知道吗?我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在回国的船上了,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在伦敦见到他了。」
迪斯雷利皱眉猜测道:「你打算让达拉莫伯爵站出来替你说话?别闹了,亚瑟,他没因为俄国的事情收拾你,就已经算是非常的宽宏大量了。不是我说,但是你作为他的学生,你在俄国乾的那些事情确实不厚道。」
亚瑟听了迪斯雷利的指责,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叹了一口气,像是真的在自责似的。
「班杰明,你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真实丶最刺耳丶也是最中肯的一句话了。」
迪斯雷利顿时愣住了:「你今天怎麽回事?良心突然返航了吗?」
亚瑟一脸严肃道:「我是认真的!我在俄国的那点事,达拉莫伯爵确实受了牵连。从前我不弥补,是因为我人微言轻,即便道歉也无法挽回什麽。但现如今,我虽然依然只是个无名小卒,但是起码在伦敦丶在白厅丶在舰队街有点影响力。既然如此,我就更应该替他做点什麽。」
迪斯雷利显然不信,同为政客,他相当清楚亚瑟的尿性:「那你打算怎麽做?在《泰晤士报》登一封大字报替他喊冤吗?」
亚瑟摇头:「光靠报纸太虚了,就像走过场一样,没什麽诚意。」
「那你打算干什麽?」迪斯雷利狐疑道:「替达拉莫伯爵出本书?《加拿大的真相》?或者找人替他写本自传?《达拉莫与自由》?」
「这些都不够。」亚瑟对迪斯雷利的建议全部否决:「不但不够,甚至显得冒犯。」
迪斯雷利被逗笑了:「替他喊冤还会冒犯?」
「当然会。」亚瑟一本正经道:「你想啊,达拉莫伯爵堂堂不列颠十大富豪之一,出身高贵丶信仰坚定,长久以来,都是自由主义的旗帜和前进动力。而我呢,专制主义的走狗,亚瑟·黑斯廷斯,跳出来在报纸上替他鸣不平?我实在是没有这个资格。」
迪斯雷利不得不承认,这听起来确实————很像亚瑟式的逻辑。
「舰队街真是不公道,他们都说我是陶尔哈姆莱茨的戏精,亚瑟,明明你才是真正的戏精。」迪斯雷利打着了火,叼起了菸斗:「你到底打算干什麽?」
亚瑟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我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在女王面前说道说道。达拉莫伯爵这次辞职,不是因为他治理无能,也不是因为政策失败,而是首相被小人挑拨,辉格党内的反对派故意设计。他在下加拿大总督任上不止没有过错,而且他的那些政策还颇为高屋建瓴。女王陛下年纪尚轻,不应被那些夸大的指控误导。」
迪斯雷利皱眉道:「理由倒是充分,可女王陛下凭什麽听你的?我知道陛下很相信你,但是,这种国事任命,恐怕还是得参考内阁的建议吧?除非她愿意为此主动出面说服首相,否则————」
说到这里,迪斯雷利摇了摇头:「说实话,亚瑟,我真不觉得女王能做到这个份上。」
亚瑟笑着点了点头,就像赞同迪斯雷利的判断似的:「没错,班杰明。一般情况下,女王陛下当然不会插手。」
「那你————」
亚瑟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可问题就在于,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迪斯雷利一皱眉:「什麽意思?」
亚瑟放下菸斗,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像是在给学生讲一则最简单不过的政治常识:「她前脚才刚刚批驳了新《警察法案》。」
「没错,怎麽了?」
「她公开批评了一份被视作专制主义倾向的法案,向全国展示了她的宽容丶
她的仁慈丶她的自由主义姿态。」他用菸斗尖敲了敲桌上的那份意见稿:「但如果这样一乡自由主义女导,后脚却不愿支持一个因为在加拿大施行自由主义改革政策而遭辉格党内排挤的达拉莫伯爵,女导陛下的政治形象还怎麽立得住?」
迪斯雷利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她不得不支持达拉莫?」
亚瑟笑着耸了耸肩:「不一定,但我肯定会向女导陛下当面陈情,丼醒她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