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曹荣的卧室,锦衣卫们把曹府能探的地方都探了,甚至连曹家库房的屋顶瓦片都被掀了三块。
据趴屋顶的锦衣卫汇报,三个库房,价值不低,反正以曹荣的岁禄,他大约活个一千年能赚到这麽多钱。
他们这麽一说,潘筠几人就心中有数了,这家可以抄。
此时,天已经微亮,曹府的下人们陆续起床,主子们还在睡。
薛韶看了一眼主卧的方向,和潘筠颔首道:「我上午会去见焦同,你不好露面,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
他将在宝库里记下的单子交给安辰,自己则拿了宝库原来的帐册,而查抄的金银珠宝都在潘筠手上。
可以说是完美三角形,非常的稳定。
不管是安辰还是潘筠都没有异议。
一行人溜回昨天落脚的客栈,趁着还有点时间,都滚到床上呼呼大睡。
潘筠睡得最香,她先洗了手,洗了脸,换下衣服才盖上被子美美地睡一觉。
锦衣卫们则是躺在床上打了一个盹,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清醒过来,去安辰的屋里听吩咐。
而薛韶,乾脆就没睡,回到屋里,净面洗手之后,他就坐在桌边沉思,也不知道他想了什麽,反正就这麽坐了一个时辰。
等到辰时,薛韶就叫醒呼呼大睡的喜金,洗漱过后下楼用早饭。
然后他背上包裹,和喜金步行去布政使衙门。
当天,巡察御史薛韶到了广州府的事就传遍了官场。
普通老百姓们还什麽都不知道,日子往常怎麽过,现在还是怎麽过。
但广州府上下的官员却是皮一紧,心一蹦,都有些担忧起来。
「这位薛御史名声在外,他来广州府,要是不查出点什麽,能愿意走?」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岭南,可不是江南,他要是敢胡来,不说下面的土司乡民,只怕焦大人也不会同意。」
焦同的确不同意,在和薛韶密谈过后,他直接就拒绝了他,道:「岭南情况复杂,不能如江南一般处置。」
「曹荣是一颗毒瘤,留他在广州府,整个广东都长满了小毒瘤。」
「虽然是毒瘤,却能镇住比他更急,更大的病,」焦同道:「去年先帝亲征失败之后,广西便一直作乱,到现在都没平定,你知不知道?」
薛韶:「只是小规模作乱,朝廷甚至都没从京城抽调援军,只让湖广两地驻军驰援。」
焦同冷哼一声道:「但这么小的叛乱,从去年十月至今已近一年也没平定。」
薛韶沉默了一瞬道:「广西多山,叛民只要躲入山中,大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是,而且广西的少民不像麓川之战,他们只要稍作安抚就能定下,所以朝廷都不放在心中,」焦同冷笑道:「可是,这样拖着不解决,只用驻军消耗叛军,真是解决之良策吗?」
「我是不懂战争,但我会看人心,」焦同道:「我可以断定,若朝廷拿不出切实解决之法,广西的这次叛乱一定会扩大,不仅会影响到广东,还会波及湖南。我知道曹荣吃空饷,侵占屯田,但他能控得住广东的驻军,他能镇压广东的土司乡民。」
薛韶皱眉。
焦同道:「正值多事之秋,我觉得一静不如一动,你要动他,要麽找来一个比他在广东威望还要高的将军来镇压,要麽等广西的叛乱彻底解决之后。」
薛韶垂眸思考许久,直到焦同几乎以为他已经放弃时,他抬起头来道:「焦大人,我是巡察御史,巡民生民情,察官员政绩才德,拨乱反正,还民一片朗朗晴天是我的职责,曹荣,我办定了。」
焦同不悦道:「我以为你和你叔父不一样,至少明白不能以卵击石,没想到,你们叔侄一样的臭脾气,不考虑后果,一味地坚持什麽法理。」
薛韶:「若不坚守法理,国何以治国?」
「法理也要以大局为重,你明知法办曹荣之后有可能会引发大的叛乱,死更多的人,这样也要办吗?」
薛韶:「自大明建国以来,各地一直叛乱不断,究其原因,便是朝廷每次都只究表面原因,从不深究根本原因,更不会解决掉根本原因,以至叛乱犹如火种般,灭了一股生两股,熄灭一段时间又重新燃起,以至生生不息。」
薛韶也难得浮现怒意,质问焦同:「焦世伯,我们今日不论官职立场,若叔祖父当场问你,你说,两广为何叛乱不止?那些土民为何要冒着杀头之罪叛乱?」
焦同攥紧了拳头,沉声道:「他们想用叛乱逼朝廷让步,分裂国土。」
薛韶嗤笑:「岭南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国之土,究其血脉,非出自炎黄,便出自蚩尤,交趾尚有叛乱之心,但岭南何时有过自立的想法?若真要分裂国土,他们应该推土司为主才是,怎麽反叛的土民不仅打朝廷军,还打土司?」
焦同张了张嘴巴,广西的叛乱的确和思机发一家不同。
思机发一家是真想独立,自立为王,想要学缅甸等国立国后认大明为宗主国。
但麓川一带早是大明国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自不能看着思机发带着大明的臣民去送死,将他们当奴隶一样驱使,所以要派兵镇压。
广西的叛乱,究其原因……
焦同揉了揉额头,不语。
薛韶却步步紧逼,追问道:「焦世伯,请说原因,还是说,连你都不知道其中根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