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五年(2 / 2)

牯牛镇的赋税变得更重,同时开始抓壮丁充军。

如此局面,陈三石总觉得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有好多次都觉得仿佛回到当初在鄱阳的日子。

只不过彼时他是亲历者,而现在更多是一个旁观者。

「我不能出手。」

根据历代修士的总结,渡红尘劫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施法伤人,否则的话就相当于白白浪费时间。

可是陈三石在这里当了三年的凡人,也依旧没有体会到传闻中的「醍醐灌顶」之感。

也不知道他的红尘劫什麽时候能结束,该不会真的要耗个几十年吧天武四十二年。

两位高堂,连同张威在同一年间陆续病死。

老大张平再度名落孙山。

老二张安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凭藉着灵石跟几道障眼法,已经被人推崇成一教祖师爷····

尤其是他的符水,号称包治百病,喝一碗十天不饿。

老三张喜得罪了人,逃出牯牛镇,不知去向。

诺大的宅子,只剩下陈三石一个人居住。

这日深夜,房门被人推开。

起身查看,发现是浑身酒气的老大张平回来,

他浑身散发着颓丧之气,拉着陈三石饮酒,酒桌上碟不休,不明白为什麽朝廷如此腐朽,而自己一身才华抱负又无处施展。

「每次一开榜,高中的要麽是王侯将相之后,要麽是门阀世家之人,像我等寒门世子,简直永无出头之日!」

「不公,不公啊!!!」

「吱呀—」

两人正说话间,许久未见的老二张安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这两年。

他靠着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障眼法符,在外面招摇撞骗,可谓是发了一笔横财,每次回来都是财大气粗的行头。

可今日—

他披着一身道袍,神色格外凝重,默默地坐下后,开始给自己倒酒。

「二弟,你这是被人戳穿了?」

张平醉地责骂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干这种坑蒙拐骗的勾当!」

「我丶我救不了他们———」

张安突然哽咽。

陈三石侧目,问道:「这话是什麽意思?」

「灾民—」

张安眼眶发红,声音也有些颤抖:「一个铜板,可以在我这里换一碗符水。

「可我的符水,其实根本治不了病,也没办法充饥,就是草木烧成的灰而已——」」

他无法忘记,一名老姬牵着孙女,颤颤巍巍地朝自己递来家中最后一枚铜板,哀求自已这个「天师」,能给他们一碗符水,好让小女孩儿不至于活活饿死。

可都是假的假的!

「喉!」

听完以后,张平长叹一声,悲恸地高呼起来:「天下如此,何其哀哉!!!」

「其实~」

陈三石打断两人:「你们不必在此怨天尤人,完全可以凭藉自己去改变的。」

「改变?」

张平苦笑起来:「石头,我数次落榜,始终没办法考入京城,连献策都做不到,又能改变什麽?!」

「张平。」

陈三石直视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考不进京城,难道就不能打进京城吗?」」

张平虎躯一震。

陈三石又看向老二:「张安,你的符水是假的,可官府粮仓里的粮食是真的。」

张安瞳孔猛颤。

「你说的没错!」

张平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双目当中充满血丝:「既然考不上,那我便不考了!既然这朝廷千疮百孔,那就索性推翻重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张安同样言辞振振:「既然他们喊我一声天师,我就绝对不允许我的信徒再饿死一个!」

「——可我们接下来该怎麽办?」

两人一番发奋之后,都是有些茫然。

「张平,我没记错的话,你近些年结识了一个盐商之子,他家里遭遇变故,可以趁机拉他入伙。

「张安,你的信徒光是在我们周边加起来,就有五千以上吧?

「这两者加起来,不就是有钱有人?」

陈三石如数家珍地说道:「距离我们最近的清岸县,就是整个府城最大的粮仓之一,

而且守备力量也不多—.」

听着他详细道出的「造反」计划,张家兄弟两人面面相。

「石头!你特娘的不是说,你只会打猎吗?!」

「读过一些兵法而已。」

陈三石继续正题:「明天开始,你们就开始去正式筹备,切记按照我说的一步步来,

不能急躁,也绝对不能泄露。」

「好!」

两人将计划牢牢记住,天还没亮,就急匆匆地离去。

「嘶~」

陈三石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自嘲道:「我这也算是职业病了。」

天武四十三年。

张家兄弟,在陈三石的暗中指导下,正式起兵谋反。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就聚拢出数以十万计的起义军,声势浩大,雄踞两州之地。

如此大乱,陈三石自然也不可能再待在山里,他秉承着不施法杀敌的理念,跟随在两人军中,充当了幕后军师的身份。

天武四十四年。

这是陈三石历练红尘劫的第五年,他依旧没有体会到所谓的「醍醐灌顶」,反倒是一不小心,把大齐给搅翻了天跑到这里,又当了一回反贼。

「这可如何是好?」

陈三石稍微有些看急。

真要是拖个十年八年,未免也有些太久了。

问题出在什麽地方?

他可以肯定,自己完完全全融入到这片红尘当中,不仅没有施展法术,甚至连武功都没有动用过。

「阿弥陀佛。」

耳边响起吟诵佛号之声。

陈三石转身看去,就瞧见是戴着面纱的佛门圣女,领着一名年轻光头,出现在营帐当中。

这些年。

此女扮做随军医官,一直混在他们军中。

陈三石有所提防,但见到她没有影响自己,就也没有戳破。

毕竟,谁也不想轻易出手,打断自己的红尘渡劫。

「妙昙菩萨,这是不准备演下去了?」

陈三石调侃道。

妙昙丹唇微启:「陈施主,不也早就摊牌了吗?」

「在下自认为,自己的易容之术,足以骗过元婴修士。」

陈三石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妙昙禅师,是如何识破的?」

「施主的易容术确实了得,贫尼从来没有看破过。」

妙昙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施主身上,杀孽业障和大慈悲交缠在一起的景象实在罕见,辨识度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