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阴谋初显
京城西,江米巷尽头。
「忘忧居」酒馆内,灯火昏黄。
窗外细雨飘洒,屋檐下挂着几串干辣椒,店内弥漫着烧酒的辛辣和卤肉的香味。
前大有和孔尚昭对坐角落,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丶半壶散酒,以及卤牛肉和肘子。
前大有满脸胡茬,眼带血丝,重重将酒碗一顿,酒浆溅出,溅湿了衣襟。
他唻了一口:「狗娘养的赵清虚!只差一步啊,尚昭兄,那桃都山木就到了手!早知如此,直接去刑场就行,干嘛费这功夫。」
孔尚昭低头抿酒,手指摩着碗沿。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洗白了的儒衫,没有搭话,明显在走神。
正所谓生死之交,经历一场劫难后,林胖子三人倒成了朋友,偶尔便会聚在一起喝酒。
前大有佩服孔尚昭学识,因此走得更近。
见孔尚昭如此模样,大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孔兄,从九门阴墟回来,你就魂不守舍。
之前在房里,我见你抄录《漕河沿革考》时笔都抖了。」
「有啥烦心事,说出来,咱俩这交情,还藏着掖着?」
孔尚昭长叹一声,推开酒碗,眼中泛起血丝:
:「大有,不是我不说,只是这牢笼——·我真受够了。」
他环顾四周,见小店内只剩他们这一桌,就连掌柜的都去了后厨打瞌睡,便低声诉苦道:「都尉司小院,比这强不了几分。整日在那逼仄角落里,替人录证词丶查案卷,活似台给人立功的机器。」
「前阵子我费劲心思查到一些妖祀线索,可功劳薄上最后落款的,却是那几个宗人府的黄袍术士!」
「我不过一纸片,人前点头哈腰,回屋对枯灯长夜!」
大有正要劝慰,孔尚昭突地拳,声音沙哑:「我想走,大有!像十二元辰那些人,纵横江湖,游历南北,那才叫人生!」
「可———可我走不得!」」
「有什麽走不得?」
前大有白了一眼,「腿长在你身上,难不成从都尉司离职都不成?我早就说过,公门之中深似海,并非久留之地。」
「不过,跟十二元辰也不是什麽好主意,瞧瞧那帮人招惹的都是什麽强敌,你这小身板,跟着迟早送命!」
「总之都尉司绝不是什麽好地方,早点离开为妙。」
「哪有那麽轻松。」
孔尚昭声音低下去,满是愧色,「你也知道,当初得罪曲阜嫡房,若非罗明子大人周旋,我早被家族逐出宗祠,沦为流民,说不定已经丢命。」
「大人亲口应了我:『尚昭,安心京城,汝家之祸吾当平之。」我若一走,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鼠辈?这京城的院墙,比天牢还厚啊!」
大有听得眼中一亮,拍案大笑,震得碗碟直晃:「就为这事?好你个书呆子,绕了半天圈!」
他抓起酒壶,给孔尚昭满上,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狡点,「罗大人守诺,你守义,这都不假。
但咱就不能『借风使船」?」
孔尚昭一愣,「怎麽说?」
前大有将酒一饮而尽后笑道:「十二元辰那帮人,如今是都尉司的常客一一蒸汽机案丶东瀛妖乱,哪桩大案都跟他们有关。」
「明儿你寻个由头,到案渎库放风,就说漕河新现了『鬼面」,或与桃都山木失窃有关,都尉司必请十二元辰出马!」
「到时我再找人假意上报:案子牵涉古图经,非你孔尚昭这等古籍通不能解!」
「还能弄点「花样」,比如在交接时『遗失」几张关键符令,或让妖人伴袭,逼你随队出京案子半途,你不就能顺理成章跟了李衍?既保了颜面,又遂了心愿!」
孔尚昭证住,酒气上涌,双颊泛红:
「这这不逛罗大人麽?」
前大有正要详说,酒馆木门「哎呀」撞开,林胖子裹着身湿气冲进来,将油纸伞抖落后放在旁边,「晦气!东城查船料,又碰壁了,亏你俩在这躲清闲!」
他拍去袖上雨水,一屁股坐下,也不客套,端起孔尚昭的碗就灌,
大有眼睛一动,转向林胖子:「正巧你来,我实在忍不了这傻书生,跟我一起劝劝他—」
说着,将方才的事讲述了一番。
林胖子沉思了一下,摇头道:「这方法不妥。」
「都尉司什麽地方,你们这点小手段,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翻了脸,往日情分都不好使。倒是我这边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我林家虽是江浙大族,但海运兴起,朝廷开海税重,出海船队又遭了难,加上倭寇入侵劫掠,损失惨重,如今族中情况很不好。」
「我虽不喜沾染这些,但也不忍父亲愁白了头,所以要想办法帮族中度过此劫。」
说着,转身紧盯大有:「大有兄,你懂玄工,能炼水火灵器。可愿帮我?寻灵木作船骨,古籍载上古有诸多灵木,可承罡煞二,若能寻得,船可劈浪如神,穿过那些险域。」
「好说!」
前大有豪爽地一拍胸膛,「但有一件事,寻常灵木耐不住远洋风浪,必须找到好料,咱们熟归熟,但我不能砸了自己招牌。」
林胖子苦笑道:「我找桃都山木,便是为此事,可惜」
听得二人言语,孔尚昭若有所思,从怀中摸出怀中半卷《山海图考》,页角焦黄,低声念道:「这孤本《海陵广记》上提过『渤海木通九渊」,好像就在金陵那边。」
「哦?!」
林胖子眼晴一亮,微笑道:「孔兄,你放心,此事交给我办,既能让你脱离苦海,又能名正言顺!」
皇帝萧启玄的决心,如山倾海啸。
赵无咎走后不足半日,一道朱红烫金的密令便如雷霆般传至户部与内廷太仓库,顷刻间,整个京畿的资源都开始向乾坤书院倾斜。
承天门至书院的大道上,前所未有的车马如龙。
沉重的木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持续的闷响。押运的并非寻常货物,皆以厚毡覆盖,由身披铁甲丶眼神锐利的京营精兵护卫。
一辆六匹健马拉动的特制厢车缓缓驶入书院侧门,数十名赤膊大汉齐声吆喝着,小心翼翼地将一块蒙着油布的巨大物件卸下。
油布揭开,赫然是一整块水缸大小丶色泽乌沉如墨却又隐隐泛着金丝的异石。
这是岭南新发现的镇海石精,刀剑难伤,水火不侵,更可贵的是蕴含一丝先天水烈,是雕琢神像基座的顶级宝材。
另一队人马则押送着一个个用紫檀木匣盛放的奇珍。
匣子打开,氮盒之气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