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中,又带着一丝不安,眼神闪烁。
王道玄洞悉人心,结合方才的事,心中已有计较,沉声道:「林伯,你可是有事瞒着我们?」
林伯脸色一白,「没,没·—」
王道玄哑然失笑,「你可是害怕你家公子干什麽不法之事?」
「放心,以他如今在都尉司的地位,只要不是杀人越货,顶多小惩,但若真出了事,陷在什麽地方,那可是救都来不及!」
「这·—这」
林伯一听,更加心慌,再次跪在地上,鼻涕眼泪横流,「王道长,都是小老儿不对,你可要救救我家公子啊,他们怕是出了大事!」
王道玄一把将林伯扶起,沉声道:「莫慌,仔细说。」
「林伯,你家公子孔尚昭,如何与林钰丶大有二人结识?又因何缘故行事诡秘,最终失了踪迹?将你知晓的,无论大小,一一道来!」
林伯抹着泪,声音带着后怕:
「回禀王道长,此事此事是从林钰林少爷找上门开始。」
「大概十来天前,那天响午,我家公子还在房里誉抄一份衙门的旧卷宗,林少爷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他提着一个布包袱,神神秘秘的,也不避讳小的,直接就对我家公子说,『孔书呆,别抄这些没用的了!我发现个大古怪!」
「他们进屋说话,小老儿隐约听到什麽『还阳者」」
「什麽?!」
王道玄眼神一凝:「林胖子可说了具体是什麽?」
林伯努力回忆着:「林少爷没明说具体是啥宝贝,但小老儿进门倒茶时,看到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物件来!那东西——」
说着,脸上露出惊疑混杂着恐惧的表情,「..是个残破的石头雕件,像是某种恶兽,可那兽面异常古怪,咧着嘴,眼窝深陷得吓人,尤其眉心处,竟—竟好似生着第三只竖目!」
「就那麽扫了一眼,小老儿就觉得心头发毛,赶紧退出去做饭了。」
「随后上菜时,隐约听见林少爷压低声音说什麽『鬼市』丶『灰线儿报的讯」丶『厌胜钱对上了」丶『八成是从哪个古墓里流出来的邪票东西」还说单凭他一个人,还有他的「眼力」,弄不清根脚,非得公子这样家学渊源又熟读典藏的大才子帮着查查典籍不可。」
「之后呢?」王道玄追问,心中暗道不妙,
灰线儿是金燕门探子,看来林胖子从黑市弄到了些消息。
三只眼的石雕兽面··
不知又是何物,怎麽和「还阳者」挂上了钩?
「之后?」
林伯叹了口气,「我家公子您是知道的,最受不了奇闻怪谈,尤其还牵扯什麽古物丶邪崇。林少爷这麽一说,他哪还坐得住?当天下午就跟林少爷出去了。」
「小的没跟着,后来才听公子说,他们跑去了都尉司衙门!」
王道玄挑眉:「都尉司?不是藏书楼?」
都尉司虽有档案文书,但涉及密档,绝非书生可以随意查阅。
说罢,扭头看向那都尉司书吏。
书吏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是林少爷—他,他不知使了什麽门路!那阵子他不是投靠了严大人,在乾坤书院的「博物斋」任事麽?」
「好像就是以书院徵集整理各地史料丶奇闻的名义,加上林家砸了不少银子打通关节,又拉上了负责京城风水测绘的赵驴子夫妇作保,竞然真让公子和林少爷进了都尉司和执法堂存放旧档和杂书秘本的地方还有后来前师傅也加了进来,他手艺巧,能帮着修复辨认那些破旧古籍上的残损图样,衙门那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嗯。」
王道玄点了点头,又看向林伯,「然后你家公子开始查阅典籍?」
「是啊!」
林伯连连点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心疼,「从那天起,我家公子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他他着了魔似的!天天泡在都尉司和执法堂的那儿个旧书库里,天不亮就出门了,深更半夜才回来。抱回一比他人还高的古卷丶抄本丶舆图,有些书都朽烂发霉了,他也毫不在乎。饭食胡乱对付两口,眼睛熬得通红,就跟那书堆较上劲了!」
「具体查的什麽书?他可有提过?」
王道玄心知关键线索就在这些书中。
林伯脸色发苦,「小老儿不清楚。」
「在下记得一些。」
那书吏拱手道:「在下平日专门给孔公子帮忙,听他念叨过几次书名。」
「好像是《两宋舆地妖邪志异考》丶《漕河沿岸邪祀诡庙辑录》还有什麽—·《金代京城妖异志》?对了,还有一本特别厚的,线都散了,他叫《皇城根旧事杂俎》。」
王道玄眉头微皱,「都没听过,可否借来一观?」
书吏面露难色:「有些典籍年代久远,是孤本丶残卷,或涉及密档———」
眼见众人脸色不好,他连忙改口道:「在下去求求罗道长,应该没问题。」
说罢,便转身飞奔而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不知不觉,已然入夜,晚风吹动灯笼,火光摇曳。
院落里一片寂静,只有枣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更添几分焦虑。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书吏终于气喘吁吁赶回。
他身后跟着两名杂役,抬着两个沉重的木箱放在院中。
箱盖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叠古籍抄本或舆图的副本,纸张或新或旧,散发出陈年的墨味和淡淡的霉朽气息。
「道长,都在这里了。孔先生翻阅过的,能找到副本的都在。」书吏躬身道。
王道玄点头:「有劳。」
随即对林伯等人道:「你们暂且退避,武巴丶吕三,随我查阅!」
油灯被点亮,王道玄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开始一一查阅。
他并非孔尚昭这样的博闻强记之士,但阅历更广。
且目标明确一一查找与那三眼兽面面有关信息。
《两宋舆地妖邪志异考》中记载的多是流散各地的零星邪祀,文字繁复,一时难觅重点。翻到一页关于前朝大兴末年京师异闻的,上面赫然有了线索。
那是一群人戴着狞的兽形面,形态疯狂,似在举行某种驱仪式。
「林伯,来看看。」
「对,就是此物!」
然而,王道玄却是无奈摇头。
这上面有地址,但却是一个北宋汴京被毁的庙宇。
体面的来由,也没提到。
《漕河沿岸邪祀诡庙辑录》内容驳杂,大多是运河沿岸渔民丶漕工供奉的俗神邪庙。
王道玄快速翻动,一目十行。
忽然,一页记载通惠河畔某个荒废祠堂的文字让他动作一滞。
「」.-通惠河古渡口北三里许,有荒祠,无主神像,唯存石基。土人相传,金季曾立『神庙』,供奉『通天神君」,掌幽冥之眼,沟通阴阳—」
「每岁深冬,有『开眼」之祭,血腥冲霄,后遭天谴庙毁—」
「今基址尚存,阴煞积郁,人兽皆避之———」